《反经》21(1 / 2)
【译文】
张仪又去游说燕王:“大王最亲近的诸侯莫过于赵国。从前赵襄子把他的姐姐嫁给代国国君为妻,(目的是)想要吞并代国,他约定和代王在边塞句注会晤。就要工匠做了一把大铜勺,把勺子把儿做长了一些,可以用来打人。赵襄子和代王宴饮,事先暗中告诉厨师说:“等到酒兴正浓的时候,端上热汤,立即翻倒,用勺底打死代王。’当时,酒兴正酣,厨师就端上热汤,在接热汤的时候,厨师上前倒了热汤,乘势倒翻,用勺底打死了代王,代王的nao酱涂了一地。他的姐姐听说后,把自己的簪子磨尖自杀而死。所以到现在还有个磨笄山,天下无人不知。[汉高祖时,陈豨以赵国辅相的身份监管赵、代两地。陈豨举兵谋反,高祖亲自统兵来到邯郸,得意地说:“陈豨不懂得北守邯郸,南恃漳水为阻,我知道他没这个能力。”等到平定了陈豨的叛乱,高祖说:“代在常山以北,赵在常山以南,距首都太远,难以控制。”于是封二皇子刘恒为代王,令其镇守边关,防御匈奴。]
赵武灵王心狠手辣,六亲不认,大王已清楚地了解。难道以为赵王是可以亲近的吗?赵国发兵进攻燕国,两次围困燕都,胁迫大王,大王割地给他十座城赔罪,这才撤兵。现在赵王已经到渑池去朝拜秦王,献上河间来讨好秦国。如果赵王不讨好秦国,秦国出兵云中、九原,迫使赵国进攻燕国,那么,易水和长城就不会为大王所有了。如果大王投靠秦国,秦王一定高兴,而赵国又不敢轻举妄动,这样,燕国西边有强秦的援助,南边没有齐、赵的祸患。所以希望大王深思熟虑。”燕王听从了张仪的话,张仪回去向秦王报告情况。
[燕王送太子丹到秦国做人质。秦王想派张唐去燕国做相国,与燕国联合进攻赵国,以扩大河间的封地,张唐对吕不韦说:“我曾经受昭襄王之命攻打过赵国,赵国人非常怨恨我。现在,从秦国到燕国去,必定经过赵国,我不能去。”吕不韦听了很不高兴。但也并没有强迫他去。吕不韦的门客甘罗,才十二岁,对吕不韦说:“我可以让他去。”甘罗便去会见张唐说:“你和武安君白起比,谁的功劳大?”张唐说:“武安君南面挫败了强大的楚国,北面战胜了燕国、赵国,屡战屡胜,攻取城邑,不计其数,我的功劳不如他。”
甘罗又问:“应候范睢在秦国掌权与文信侯相比,谁的权力更重?”张唐说:
“应侯不如文信候的权力重。”甘罗说:“当年应候想进攻赵国,武安君认为难以取胜,而不受命,因此获罪,被赐死在离咸阳十里的杜邮。现在文信侯亲自请你到燕国做相国,你不肯,我不知道你将死在何处!”张唐勇敢地说:“那我听你的,就去吧。”
张唐走后多日,甘罗又对文信侯说:“请借给我五辆车,让我为张唐先去通知赵王。”甘罗到了赵国,游说赵王说:“你听说燕太子丹到秦国做人质的事了吗?”赵王立:“听说了。”又问:“你听说张唐去燕国做相国的事了吗?”赵王说:“听说了。”甘罗说:“燕太子丹到秦国做人质,是表明燕国不欺骗秦国,张唐相燕,是表明秦国不欺骗燕国,秦、燕互不相欺,(结成联盟,)没有别的缘故,就是想要进攻赵国,扩大河间封地,大王你不如赏赐给我五座城池,以扩大河间封地。我呢请秦王放燕国太子质回去,转而与强大的赵国一道去进攻弱小的燕国。”赵王说:“好的。”于是割了五座城给秦国。燕国太子丹听说这个信息后,悄悄地逃跑了。赵国于是进攻燕国,得了二十多座城池。秦国分得了其中的十座。]
【按语】
赵襄子为吞并代地,不惜用铜勺击杀姐夫,逼死姐姐,人性泯灭,兽性大发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赵武灵王两次围困燕都,索城十余座才撤兵(后来又退还给燕国)。
面对如此屈辱,燕王忍而不发,是因为他知道,弱燕向强赵寻仇无异予以卵击石,一口怨气事小,安邦存国事大。燕国要想存在,必须维系好与豪邻赵国的关系。如今,赵国既然已经与秦国交好,那自已又怎敢得罪秦王呢?况且,与秦连横,可以带来更大的安全保障,何乐而不为呢?
由此可见,政治行为的唯一动机也是最高原则就是利益,对任何事物的取舍判断都取决于它。英国史学家罗伯特说得好:“我们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经文】
于是楚人李斯、梁人尉缭,说于秦王曰:“秦自孝公已来,周室卑微,诸侯相兼,关东为六国,秦之乘势侵诸侯,盖六代矣。今诸侯服秦,譬若郡县。其君臣俱恐,若或合纵而出不意,此乃智伯、夫差、闵王所以亡也。愿王无爱财,赂其豪臣,以乱其谋。秦不过亡三十万金,则诸侯可尽。”秦王从其计,阴遣谋士赉金玉以游诸侯。诸侯名士,可与财者,厚遗给之;不肯者,利剑刺之。离其君臣之计,乃使良将随其后,遂并诸侯。
[天下之士合纵相聚于赵,而欲攻秦。应侯曰:“王勿忧也,请令废之。
秦于天下之士,非有怨也,相聚而攻秦者,以欲富贵耳。王见王之狗乎?数千百狗为群,卧者卧,起者起,行者行,止者止。无相与斗者。投之一骨,则群起相呀,何者?有争意也。今令载五千金随唐睢,并载奇乐,居武安高会相饮,散不能三千金,天下之士相与斗也。”]
【译文】
张仪瓦解了六国的合纵联盟,各国相继与秦国建立了连横关系,在这种形势下,楚国人李斯、魏国人尉缭,劝秦王说:“自从秦孝公以来,周王室日渐衰微,诸侯相互兼并,函谷关以东地区分化为六国,秦国乘胜侵略诸侯各国,已经六代了。现在诸侯臣服于我国,如同郡县听从中央一样。诸候各国君主、臣子都非常害怕秦国,假如一旦有人提出合纵对抗秦国,那我们就前功尽弃了。智伯、夫差、闵王就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没有提防意外情况才失败的。希望大王你不要吝惜金钱,拿出金银财宝去贿赂各国的权豪势要,扰乱他们的国家政治。秦国花费的不过是区区三十万两黄金,可是换来的将是六国灭亡,一统天下的局面。”
秦王听从了他们的计策,暗地里派遣谋士携带大量的金银财宝到各国活动。诸侯各国的知名人物,接收财物的,就重金交结;不肯接受的,就派人暗杀。先使六国君臣离心,然后派良将率大兵征伐。于是统一了六国。
[诸候的谋士相聚在赵国,搞合纵联盟,准备进攻秦国。秦相应侯范睢对秦昭王说:“大王不必为此担忧,现在我就要让他们的合纵联盟搞不成。秦国并没有与诸侯的谋士结怨,他们聚在一起图谋攻秦,只是因为他们都想为自己谋求富贵而已。大王见过你养的狗吗?一群,好几百条,有的卧着,有的起来,有的在走动,有的静止不动。它们互不干扰,和平共处。如果扔给它们一块骨头,它们马上会互相咬得不可开交。这是为什么呢?就是为了争一块骨头。”于是,秦王让唐睢带上乐队,给了他五千两黄金,住在武安,大摆筵席,招待宾客。还没有用完三千两黄金,诸侯的谋士们就互相争斗起来了。]
【按语】
“金钱攻势”在秦统一六国的最后关头,确实起到了催枯拉朽的作用。政治的核心是人,而金钱的诱惑对每个人都是巨大的。纵观中华五千年历史,政治和财富联姻,这是第一次、也是最为成功的一次。三十万两黄金,不是一个小数目,用它却换来了六国的灭亡,天下的统一。无论从那个方面来说都是很划算的,这钱没有白花!
国家政治如此,个人生活同样也如此。花钱办了事,才算实现了金钱的最大价值。
关键时刻,不愿意使用或者不舍得使用钱这种“催化剂”,最终使事情失败,那才是最傻最俊的傻瓜呢!
【经文】
秦既吞天下,患周之败,以为弱见夺,于是笑三代,荡灭古法。削去五等,改为郡县,自号为皇帝,而子弟为匹夫。内无骨肉本根之辅,外无尺土蕃翼之卫。吴、陈奋其白梃,刘、项随而毙之。故曰:周过其历,秦不及其数,国势然也。
[荀悦曰:“古之建国或小或大者,监前之弊,变而通之也。夏、殷之时,盖不过百里,故诸侯微而天子强。桀、纣得肆其虐害,纣脯鄂侯而醢魏侯,以文王之盛德不免于羑里。周承其弊,故建大国,方五百里,所以崇宠诸侯而自损也。至其末流,诸侯强大,更相侵伐,而周室卑微,祸难用作。秦承其弊,不能正其制以求其中,而遂废诸侯,改为郡县,以一威权以专天下,其意主以自为,非以为人也。故秦得擅海内之势,无所拘忌,肆行奢淫,暴虐于天下,然十四年而灭矣。故人主失道,则天下遍被其害,百姓一乱,则鱼烂土崩,莫之匡救。汉兴,承周秦之弊,故杂而用之,然六王、七国之难者,诚失之于强大,非诸侯治国之咎。”]
汉兴之初,海内新定,同姓寡少,惩亡秦孤立之败,于是割裂疆土,立爵二等[大者王,小者侯]。功臣侯者,百有余邑。尊王子弟,大启九国,国大者,跨州兼郡,连城数十,可谓矫枉过正矣。然高祖创业,日不暇给。孝惠享国之日浅,高后女主摄位,而海内晏然,无狂狡之忧。卒折诸吕之难,成太宗之基者,亦赖之于诸侯也。
夫厚本以末大,流滥以致溢,小者淫荒越法,大者睽孤横逆,以害身丧国,故文帝采贾生之议,分齐赵;
[贾谊曰:“欲天下之理安,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力少则易使义,国小使无邪心。今天下之制,若身之使臂,臂之使指,陛下割地定制。今齐、赵、楚各为若干国,使其子孙各受祖之分地,地尽而止。天子无所利焉。”
又上疏曰:“陛下即不定制,如今之势,不过一传再传,诸侯犹且人恣而不制,豪植而大强,汉法不得行矣。陛下所以为藩扦及皇太子之所恃者,唯淮阳、代二国耳。代北边匈奴,与强敌为邻,能自完则足矣;而淮阳之北,大诸侯仅如黑子之着面,适足以饵大国,不足以有所禁御,方今之制,在陛下,而令子适足以为饵,岂可谓万代利哉?臣之愚计,愿举淮南地以益淮阳,而为梁王立后;割淮阳北边二、三列城与东郡,以益梁。不可者,可徙代王而都睢阳。梁起于新郪,以北着之河,淮阳包陈,以南犍之江。则大诸侯之有异心者,破之胆而不敢谋。梁足以扞齐、赵;淮阳足以禁吴、楚。陛下高枕,终无山东之忧,此万世之利也。臣闻圣王言问其臣,而不自造事,故使人臣得毕其愚忠,唯陛下裁幸。”文帝于是从谊计。乃徙淮阳王武为梁王,北界泰山,西至高阳,得大县四十余城;徙城阳王喜为淮南王,抚其人。后七国乱,不得过梁地,贾生之计也。]
景帝用晁错之计,削吴楚。
[晁错说上曰:“昔高帝初定天下,昆弟少、诸子弱,大封同姓,故孽子悼惠王王齐七十二城,庶弟元王王楚四十城,兄子王吴五十余城,封三庶,孽分天下半。今吴王前有太子之隙,辄称病不朝,于古法当诛。文帝不忍,因赐几仗,德至厚也。不改过自新,乃益骄恣。公即山铸钱,煮海为盐,诱天下亡人谋作乱逆。今削之亦反,不削之亦反,削之反亟祸小,不削反迟祸大。于是汉臣庭议削吴,吴乃反矣。]
武帝施主父之策,“推恩之令”。[主父偃说上曰:“古者诸侯不过百里,强弱之形易制。今诸侯或连城数十,城方千里,缓则骄奢易为yín乱,急则阻其强而合纵以逆京师。今以法割削,则逆节萌起,前日晁错是也。今诸侯子弟或十数而嫡嗣代立,余虽骨肉,无尺地封,则仁孝之道不宣,愿陛下令诸侯得推恩,分子弟以地。侯之彼,人人喜得所愿。上以德施,实分其国,必稍自弱矣。”上从其计也。]景遭“七国之难”,抑诸侯,减黜其官;武有淮南衡山之谋,作左官之律[仕于诸侯王为左官],设附益之法[封诸侯过限曰附益]。诸侯唯得衣食租税,不与政事。至于哀、平之际,皆继体苗裔,亲属疏远,生于帷■之中,不为士民所尊。[割削宗子,有名无实。天下旷然复袭亡秦之轨矣。]故王莽知汉中外殚微,本末俱弱,无所忌惮,生其奸心。因母后之权,假伊周之称,专作威福。庙堂之上,不降阶序而运天下。诈谋既成,遂据南面之尊,分遣五威之吏,驰传天下,班行符命。汉诸侯王蹶角稽首,奉上玺绂,唯恐居后,岂不哀哉?及莽败,天下云扰。
[隗嚣拥众天水,班彪避难从之,嚣问彪曰:“往者周失其驭,战国并争,天下分裂,数世乃定。意者,纵横之事复起于今乎?将承运迭兴在于一人也。
愿先生试论之。”对曰:“周之废兴与汉异矣。昔周爵五等,诸侯从政,根本既微,枝叶强大。故其末流有纵横之事,势数然也。汉承秦制,改立郡县,主有专己之威,臣无百年之柄。至于成帝,假借外家,哀、平祚短,国嗣三绝。故王氏擅朝。因窃号,位危自上起,伤不及下,是以即真之后,天下莫不引领而叹,十余年间,中外骚动,远近俱废。假号云合,咸称刘氏,不谋而同辞。方今雄杰带州跨城者,皆无七国世业之资,而百姓讴吟思仰汉德,可以知之。”]
光武中兴,篡隆皇统,而犹尊覆车之遗辙,养丧家之宿疾,仅及数世,奸宄充斥,率有强臣专朝,则天下风靡;一夫纵横,则城池自夷,岂不危哉?
在周之难兴王室也,放命者七臣,干位者三子,嗣王委其九鼎;凶族据其天邑,钲鼙震于阃宇,锋镝流于绛阙。然祸止畿甸,害不覃及,天下晏然。以治待乱,是以宣王兴于共和,襄、惠振于晋、郑。岂若二汉阶闼暂扰,而四海已沸;孽臣朝入,而九服夕乱哉。远惟王莽篡逆之事,近鉴董卓擅权之际,亿兆悼心,愚智同痛,岂世乏曩时之臣,士无匡合之志欤?盖远绩屈于时异,雄心挫于卑势耳。
[陆机曰:“或以诸侯,世位不必常全,昏主暴君,有时比迹,故五等以多乱也。今之牧守,皆方庸而进,虽或失之,其得固多,故郡县易以为治也。
夫德之休明,罢陟日用,长率连属,梧述其职而淫昏之君,无所容过。何则?
其不治哉。故先代有以之兴矣。苟或衰陵,百废自悖。鬻官之吏,以货准才,则贪残之萌皆群后也,安在其不乱哉?故后王有以之废矣。且要而言之,五等之君为己思治,郡县之长为利图物,何以徽之?盖企及进取,仕子之常志;修己安民,良士所希及。夫进取之情锐,而安民之誊迟,是故侵百姓以利己者,在位所不惮;损实事以养名者,官长所夙夜也。君无卒岁之图,臣挟一时之志。五等则不然:知国为己土,众皆我民;民安己受其利,国伤家婴其病,故上制人欲以垂后,后嗣思其堂构;为上无苟且之心,群下思胶固之义。使其并贤居治,则功有厚薄;两愚相乱,则过有深浅。然则探八代之制,几可以一理贯,秦汉之典,殆可以一言蔽之。”]
【译文】
秦国吞并了天下以后,总结周朝灭亡的原因,认为是因为周朝统治薄弱才亡国的。所以废除分封旧制,一改古法,设置郡县。秦王赢政自封为“皇帝”而把子弟视作普通百姓。不加封赐。朝廷内没有骨肉同胞的辅佐,国家中缺少诸侯藩屏的护卫,一旦陈胜、吴广起义在前,项羽、刘邦举兵在后,秦朝很快就土崩瓦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