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2 / 2)
没有一人认识那是哪一路的术法,只能看得出来是续命所用。
在真气的牵引下,陶泽原本的魂魄竟是在渐渐地聚拢,他闷哼了一声,似乎压着极大的痛苦,却没有再吭声。孟长青诧异地抬头看了眼观沧海,一下子抓紧了陶泽的胳膊,发现陶泽的命火一点点升起来的时候,孟长青眼中终于慢慢地生出光亮,渐渐『露』出狂喜来,“陶泽……”
陶泽控制不住似的哗的吐出一口血,是鲜红的,命火一瞬间稳住。孟长青猛地扶住了他,“陶泽!陶泽?”
观沧海卷了下两指,慢慢地收回了手。他望向孟长青,正好对上孟长青回头看他的视线,他没有说话。
陶泽脸上终于渐渐恢复血『色』,他看向观沧海,他知道观沧海是谁,所以才震惊。
周围的修士原本看见那邪修必死无疑,对孟长青的出手有些轻微的不解,此时见那修士的命火竟然稳住了,一下子哗然更大,不明白这是个什么状况,唯有吴聆看着观沧海皱了下眉,在所有人都注意着陶泽与观沧海的时候,吴聆的视线却是转开了,望向空中那些流散的灵识。
过了这么久,灵识已经流散得差不多了。在无人注意的地方,原本流散的灵识有几缕没有散开,而是反向朝着陶泽拂了过去,慢慢的,竟是有聚拢的趋势,吴聆的视线一下子有些幽深。
那原本躲在陶泽身后的无名小鬼忽然喊了一声,“啊!啊!飘回来了!”
大半人的注意力顿时被引了过去,那小鬼蹭一下抬手指着一个方向,似乎很激动,“看!看!”
众人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刚刚稳住命火的陶泽也抬头看去。
有几缕灵识竟是在风中不散,主动朝着他掠了过来,也不知道是谁的灵识。陶泽的眼睛缓缓地睁大,鬼使神差似的,他抬手去拢那灵识,大约七八缕灵识吧,悬停在了他手中,像是昏暗的烛火似的。
陶泽也很是震惊,他以为这些灵识必散无疑,却没有想到没有任何的道术辅助下,竟然有灵识凝聚不散,他忽然看向观沧海,问道:“这……”
观沧海望着他手心的灵识一会儿,低声道:“招魂术,若是招的是灵识,多数是生前最后的意识。”他轻微停顿了下,“她生前最后一念是你,心中有憾,所以一念在你周身盘旋不散。”
这不是招魂术留下的,而是她自己选择留下的。世上道术变化无穷,但许多时候,真正撼动山海又不可磨灭的,往往是道术之外的东西。
这也是玄武的道本,玄武修道先修心。
陶泽闻声更是『迷』『惑』与震惊,“对我有念?”他一下子看向手中,火一般绵软的灵识,他几乎不敢动一下手指,似乎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观沧海看着陶泽,他其实也有些不明白为何清阳观中会有人对陶泽有所留念,打量了那灵识一会儿,低声道:“破碎成这样,不一定能聚起来,若是聚起来,可以知道她死前所见,或许还能得知她所想对你说的。”
陶泽一下子看向观沧海,刚刚命火稳住的那一刻,他没有太大的反应,此刻却仿佛终于活了过来似的,“能聚吗?!”
孟长青半蹲在地上扶着陶泽,他现在脑子其实有些懵,他也下意识随着陶泽看向观沧海。
观沧海在两人的注视下,终于低声道:“不容易。”
他说的是“不容易”,而不是“不能”。
陶泽像是终于有了活人的气息,一把拢住了那灵识,眼睛骤然放出光来,“好……”他似乎不会说话了,“那就行……好的……那真的是太好了……”他激动之下猛地又咳嗽起来,一把抓住了孟长青的胳膊。他抓的很用力,仿佛一下子变得惜命起来。
孟长青忙扶住了他。
金碑阵外,吴聆一直盯着陶泽手中的那团聚聚散散的光,当听到那灵识能聚的时候,他脸上没什么反应,降魔剑上系着的穗子却一下子抖开了,轻轻扑簌了两声,又歇了下去。他的眼神原先是有些幽深,又一点点地冷了下去。
*
那群修士本来是前来捉拿邪修,变成如今的局面,估计谁也没有想到,怎么那邪修怎么忽然和李道玄的弟子扯上了关系?更诡异的是,那邪修貌似还是个玄武弟子。吴聆与长白弟子率先站出来帮陶泽与孟长青解围,说是闹了个误会。那一日被观沧海所救的那一派弟子也站了出来,替金碑阵中的观沧海说了两句话,估计是把这三人当做一伙的了。
吴聆自知解释不清楚,也不多说,表明此事玄武一定会彻查,他在外游历多年,在道门的声名与地位都很高,他一出面说话,语气肃然,众人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陶泽对外界所发生的一切似乎浑不在乎,他只是握着那团灵识。他看向观沧海。
观沧海也望着他,许多事心照不宣。这孩子不容易。
陶泽并不失落,反倒是渐渐地狂喜起来,足够了,真的足够了,他压着喉咙里翻涌的血气,护着手心的那团微弱的灵识。
道门推崇道法自然,一直以来都主张限制弟子滥用聚魂术法,许多招魂术都是禁术,乃至于如今有个说法,用招魂聚魂道术的都是邪修。这灵识只是清阳观弟子生前留下的一点意识,打个比方,人去世了,影子却留了下来,魂魄是本体,灵识便是影子,两者不可混为一谈,重聚灵识比聚魂还要难上许多,因为灵识往往比魂魄更脆弱。
陶泽也不知道观沧海要如何做。他知道观沧海是谁,昨天交手便察觉出来了,那样磅礴强大的金仙灵力,他只认识一人,这世上也只有这一人,那人是玄武的问道碑。
可即便是拥有再强大的修为的道门金仙,面对破碎的灵识,也只能束手。这灵识如今碎成这样,是真的一丁点灵力都承受不住了,更别提金仙灵力。
陶泽之前用极大代价设下的阵法倒是真的有可能重聚这些灵识,并且让其短暂地附身尸体,造成“复活”的假象。可如今那法子行不行得通另说,那阵法邪气太重,已经被谢怀风误打误撞地毁了。
陶泽没有办法了,观沧海却说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办法。
此地是北地,北地苦寒,佛宗林立。
“若是供入珈蓝寺庙,兴许能得到一线机缘。”他低低说了一句,雪落在了他的肩头。
孟长青当时的全部心思都系在疯狂咳血的陶泽身上,若是他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观沧海望着自己的眼神非常熟悉,他一定能认出来,可是他没有来得及回头看。
北地佛寺星罗棋布,有布衣僧人坐在院中,一下下敲着木鱼,袈裟上积了两三堆雪。
梵音阵阵传开,“云何为贪?于有、有具染着为『性』。能障无贪、生苦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