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回 雁水汤汤(2 / 2)
叶风舟不由得心下一凛,差点惊呼出来。
张易闻言大喜,问道:“何时传来的密信?”
周达开忙俯首说道:“回大人,约略两个时辰之前。”
张易低头沉吟,道:“这般说来,难不成其中有炸?”
周达开道:“估料正是,否则小郡主如何在两个时辰前传出密信?”
谷梁多罗道:“风闻总亭主信物是一块鎏金令牌,乃宋朝韩世忠、梁红玉夫妇,采用南海底下数百丈的千年寒铁,历经七七四十九天铸造而成。二十年前,总亭主叶讨元将信物交给了燕南征,从此便不知所踪,但这块令牌,迄今也没有人亲眼目睹过。”
张易说道:“芙蓉峰上的厉害人物不胜枚举,聊尔先不论燕南征、叶风舟、柳行云等绝世高手,现今连刺杀亭的飞龙、飞凤刺卫,咱们也不知总计多少个。”
谷梁多罗傲然道:“有家父大日金佛在,谁怕他甚么鸡鸣狗盗之辈!”
副使张易斜睨他一眼,欲言又止。
广成和尚干咳两下,道:“单凭令尊双拳,可敌住那些高手否?”
谷梁多罗叫道:“你当我兄弟二人是无用之物么,佛爷一掌便能把姓展的劈成两瓣!”
广成和尚冷嗤一声,道:“你可记得那位姓安的兄弟,他区区不过刺杀亭一名飞虎刺卫,你且抵挡不住,莫说总亭主展南征了。”
谷梁多罗一脚踢开身前木案,喝道:“既然如此,洒家与你比试比试!”
广成和尚从容自若道:“倘是令尊在,老衲还怵几分,如是你么,贫道尚未放在眼里。”他这话倒实实在在,并非狂言。
张易忙挥挥手,道:“诸位少安毋躁,请听本座一言。燕南征的武功固然深不可测,本座笃信谷梁大国师与他不相伯仲。至于亭卫教头柳行云,则由本座亲自接住。西域八骏与幕师亭主叶风舟交过手,两边旗鼓相当。况且还有副使王约大人,在座的各路英雄,以及二十四位黑衣骑卫,数千名枢密院禁卫。只要大伙同心协力,雁荡贼寇何足道哉!”
叶风舟听得心中烦躁之极,眼下飞凤、飞虎刺卫俱已遣散,自己又不在总舵,惟余老亭主、柳行云大哥二人苦守。假使这些人一拥而上,怎能与之扞拒?
副使张易这一番话,直说的群雄热血沸腾,皆大声言道:“吾等愿遵大人号令,誓必剿灭雁荡贼寇!”
谷梁多罗道:“启张大人,于今叶风舟不在山中,咱们更多一成胜算。”
广成和尚似乎对他颇多不满,鼻子哼了一声,讥讽道:“阁下刚刚所谓的故交好友,便乃叶风舟罢?”
谷梁多罗脖颈一红,大骂道:“我把你个该死的老秃驴,总与爷爷吹毛求疵作甚?”言毕登时露出窘态,显然忘却了自己也为佛门弟子。
正在这时,忽然有个娇小的人影闪了进去。
叶风舟忙定睛一瞧,赫然正是慕容楚楚,穿着粉色曲裾款款行至居中奏案前,转过身来。
只见他体态纤巧,乌发垂肩,面似凝脂,眉目如画。一身粉色曲裾,透过混浊的雨线更显得千娇百态,绰约若处子,飘飘然有超尘出俗之姿。
副使张易慌作揖俯首,道:“枢密院副使张易,参见郡主!”
谷梁多罗等余者则跪地齐呼道:“卑职枢密院禁卫,参见郡主。”
慕容楚楚凛若冰霜的走到奏案后落座,方道:“平身。”
众人称是,站起依次排列两旁。
副使张易道:“据大国师遣人来报,言说小郡主已被乱贼捉住,万幸郡主安然返回,可吓煞卑职等也。”
慕容楚楚言道:“承蒙张大人系念,本郡主多谢了。现大军全部压到,不知何时攻打雁荡山?”
张易道:“启郡主,明日午时。”
慕容楚楚略点一点头,道:“你吩咐下去,彼时不管那个遇到叶风舟,莫伤及其性命,务要生擒。”
张易略作沉思,道:“是,郡主!”
叶风舟心下骂道:“若非展叔叔将‘龙吟弥传’教授于我,我还听不到尔等说些甚么。我把你个天杀的狠毒女子,休在此假惺惺的装作善人!”
慕容楚楚抬头望向帐外,茫然凝眸片刻,骤然神情一变,冲众人使个眼色。
遂见张易单足顿地,居然闪电般倒射而出,至营帐前滴溜溜一转,挥掌挟风拍出。
与此同时,谷梁多罗等俱纵身赶到。
叶风舟情知暴露了行藏,伸出双手与张易‘嘭’的一声,四掌接个正着,各自退开三步。
周达开撑起雨伞,陪着慕容楚楚徐徐走来。
叶风舟看着他一声冷笑,道:“桂王府小郡主,孛儿只斤·瑶瑶,桂瑶瑶、慕容楚楚、展轻尘,你很好啊,不知在下该称呼你甚么?”
慕容楚楚叹了一口气,道:“为何不逃,却来这里作甚?”
叶风舟朗声道:“我乃雁山幕师亭亭主,焉能贪生怕死?少顷我便转回浩然楼,与亭卫的兄弟们同仇敌忾”
慕容楚楚怔怔的注视着他,柔声道:“风舟,我乃元廷郡主,迫不得已......”
叶风舟喝止道:“休再啰嗦,你适才不是扬言要生擒活捉我么,叶风舟于今便在此地,待要如何悉听尊便!”
慕容楚楚面无表情,道:“你们下去,我与叶公子有话要说。”
副使张易迟疑道:“郡主......”
慕容楚楚柳眉一竖,厉声娇喝道:“还不与我退下!”
张易唯唯诺诺,与众人退回中军大帐内,遂运动真气蓄势待发,以备不虞。
叶风舟藐视他一眼,道:“郡主殿下,何不将我缚住手脚,或枭去首级,送到皇宫大内领赏?”
晷刻之时,大雨便将慕容楚楚全身浇湿,他禁不住打了个寒噤,道:“风舟,你,你这般恨我么?”
叶风舟心中倏忽生出一丝怜悯之情,然一想起展轻尘目前还不知生死,怜悯之情瞬间即逝:“你行事如此残忍,可值得人恨么?我且来问你,展轻尘现在何处?”
慕容楚楚眼神充斥着幽怨之意,道:“她早已逃走,于今在何处我也不知。”
叶风舟只说了句:“一派胡言!”转身而去。
慕容楚楚痴痴望着模糊而决绝的背影,潸然泪下,吟道:“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愬,逢彼之怒。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叶风舟戛然而止,旋一纵身射向大雨中的葱葱莽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