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明修暗度(四)(1 / 2)
重重的喘着粗气,我一步一顿,血几乎将衣袖浸透。疼痛使人清醒,却更使人昏沉。我脑中走马观花的闪现着方才在乾心殿内萧纣所做的种种。他如何毫不吝惜的扇打萧显晾,如何用了狠力将印玺戳进亲生儿子的血肉中,如何巧言令『色』,欺瞒无辜稚童……
终蜀后宫中,皇嗣稀薄。萧纣能想出此等狠绝方法,在他心中,任何人都可为他的皇位与大业牺牲,萧显晾是他能够轻易掌控的最佳人选。这般暴戾行事,我是否应感激当年他默许汪谷珊戕害娘亲而非自己亲自动手。
瞧今晚萧显晾模样,极像是被下了什么蛊毒,又或是被喂了『药』物,才会毫无痛觉,既不挣扎也不叫喊,甚至以尖刀自伤。若申氏未死……不。看今日萧纣所为,即便皇后与汪谷珊不借我之口扳倒申氏,她也注定必死无疑。
脑中混混沌沌想了许多,我半点都未察觉身前有人挡住去路。险些一头扎进那人身前,我心中警铃大作,正暗骂自己竟分神至此,急切思索着如何应对却不得法时,身前人便借着宫灯低声惊呼:“伶月帝姬?!”
万幸,是单过。
防备与警醒瞬时消去大半,我缓缓抬头,单过看见我面容更为震惊:“帝姬面『色』怎得如此苍白?……这是……”
捂住伤口沉沉呼出一口气,我才发现因疼痛连话都已说不完整:“单过……今晚多谢你。”
“帝姬此时还说这些做什么?”急迫震撼,单过提着宫灯照见我伤势,很快冷静,快速道:“单过这便先送帝姬回镜花宫处理伤口,若是感染了……”
“我求你一件事。”突兀打断单过,我强撑着精神,从怀中取出奏章和一封信:“求你将这封奏章和信件交给长巷那位卖糖画儿的男子。我已将来龙去脉详尽列上……只请求你冒险一趟……”
再难忍受臂膀撕裂疼痛,我猛然半跪到地上,膝盖重重一磕,与左臂之伤相较却已是毫无感觉。
单过大惊失『色』,连忙将我搀起,接过物件:“单过早已说过,但凡帝姬有命,单过无有不从。但是现下,单过必须先将帝姬送回镜花宫疗伤!”
他扶着我方前行一步,我便用尽余力挣开他。几乎要神志不清,我沉声慢语,心中如有火燎:“再拖……只怕不及啊……单过……”
我抬眸努力看向他:“这是我最后一次麻烦你……现在,去长巷寻那位男子……”
满面不可置信,满面抗拒犹豫,满面纠结难言。片刻,单过狠狠咬牙:“是。”
他将信件与奏章妥帖放好。这两样东西,是扭转凉鸿乾坤的最后一把钥匙,更系着多少无辜之人的『性』命。
眼瞅着单过走远,我继续步步向镜花宫挪去。不知过了许久,我一头撞进镜花宫后院。宫中太监循声赶来,我俯身扑在地上,他一时间只瞧清我身上衣饰:“遥芦?你怎地在此处?”
我受伤左臂隐在身下,太监正要来扶我右臂时,横刺里冒出一个微沉女声:“你做什么呢?”
忙不迭回身跪拜,太监战战兢兢地解释:“翊靖长帝姬,遥芦倒在此处,不知……”
“你下去罢。本帝姬自会处置。”
仍旧寡言冷语,遥芦面容隐在暗处,只能隐约看见她端庄轮廓。那太监连忙应是,连瞅都未瞅我一眼,迅速快步离开。
他身影方自拐角处消失,遥芦便碎步从阴影中走出,轻缓将我扶起:“长帝姬您……怎么弄成这样?!”
“轻声些。”我任她托住我的右臂,冷静道:“我先回沉璧堂,你将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勿要留一丝痕迹。再打盆热水来,拿些纱布。”
“……是。”微愣了愣,遥芦干脆应下。待她端着所有所需进入沉璧堂时,我倒在床榻之上已是昏昏欲睡。
从前遥芦在裳『露』宫时总因大小事情受伤,此刻倒是亏得她有包扎经验,竟极干净利落的处理好伤口。我阖着眼眸,疲惫不堪:“方才……是今晚整晚,辛苦你了,遥芦。多谢你舍命相助。”
“长帝姬这是说的什么话。此乃遥芦心甘情愿,能帮到长帝姬一些,是遥芦之荣。”
心疼的抚着我手背,遥芦抬眸,眼底竟有泪光:“只是若遥芦知道长帝姬会负伤,还这般严重……遥芦定要替长帝姬前去。”
“这道伤口,原是我应得。”喘着气叹息,我颦眉沉重:“谁也替不了,我也避不得。即便今日不受这一刀,他日,甚至昨日,都必得消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