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1 / 2)
“六殿下,您得跪下向皇贵妃娘娘行礼啊!”
北冥墨痕站在珠光宝气、雍容华贵的女人面前,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什么地主老财,什么万恶的奴隶主,老天,这是在玩儿他呀!
“罢了,还是个孩子,慢慢教养吧。带他俩下去,准备些零食玩意儿,好好伺候着。”
“是!”
北冥墨痕感觉到那个慈眉善目的女人正在审视自己,于是回望。他只是个孩子,最起码看起来是。
长相随了母亲,偏清秀,全身上下都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样子,没什么特别的,只有那双眼睛,前一刻还黑得像是一汪深潭,下一瞬便天真无辜起来。
皇贵妃疑惑,又看了一眼,继而微笑着向他点点头。
大脑当机的北冥墨痕被兴高采烈的北冥庆之拉到一边吃东西去了,李暮婷一声不吭跟着北冥墨痕屁股后面也凑了过去。饶是李暮婷的父亲曾受皇恩浩荡富甲一方也不过是个皇家奴才,他这个锦衣玉食的少爷并没有见识过宫里的奢侈。不说别的,单是北冥庆之平日里看不上眼的精美吃食,李暮婷也只有年节里才有见到的可能。
“六弟,他是谁啊?”
北冥庆之看着面前跟他六弟年纪相仿的小屁孩那畏首畏尾的样子,心里很是不屑。北冥墨痕有口难言,只能摇摇头。李暮婷看了看北冥庆之,竟然难得的没有害羞,只是直勾勾盯着他,依旧不说话。
皇贵妃听到几个孩子这里的动静,这才注意到李暮婷。
“这孩子是哪家的?从前似乎没见过。”
北冥庆之这下有了底气,大声问道:“我母后问你是谁,还不快说!”
李暮婷感觉到来自周围的压迫,又缩着脖子躲到了北冥墨痕身后。
“别吓着他。既是跟着六皇子来的,想必是他熟识的人吧。”
跟着北冥墨痕过来的小太监跪下道:“回娘娘,这孩子是张嬷嬷的孙子,就是前些日子死在井里的那个……”
如心闻言立马挡道皇贵妃面前,大声喝道:“晦气!还不把快他带出去!”
立刻就有老嬷嬷扑过来要抱走李暮婷,李暮婷拉着北冥墨痕的衣摆不放手,憋得满脸通红。
“唉吆喂……殿下这是干嘛?”
北冥墨痕还没说什么,北冥庆之一脚踹在老嬷嬷身上,小孩子力气虽不大,但是出手没轻没重,踹得老嬷嬷摔倒在地,疼得直叫唤。
“放肆,谁让你碰我六弟的!”
皇贵妃咳了一声,道:“这世上的人,死了也就没了,祸不及后世,不必苛责一个孩子。如心,也给他拿些东西吃,看着还那样小,怪可怜的。”
“娘娘宅心仁厚,是奴婢浅显了。”
李暮婷被弄糊涂了,前一刻还喊打喊杀的,现在又给他地方坐,拿东西喂他吃。
北冥墨痕看在眼里,心里更是波涛汹涌。
回到六皇子居所,北冥墨痕第一件事就是去翻自己的衣柜。这件没有,这件也没有,不对,都不对!说好的龙袍、蟒袍呢?他如果是皇帝的儿子,那衣服上为什么连条四脚蛇都没有?
北冥墨痕在邱嬷嬷的惊呼声和抱怨声里细细回想从前种种,几个宫女不明所以却还是得乖乖给他收拾烂摊子,心里又在嘀咕不知道六皇子今儿个吃错了什么药。
似乎,北冥耀从没有穿过龙袍……
北冥墨痕又想,这里的文字和语言自己从未见过,如果是历史上存在过的朝代,那么他不可能一无所知,更不会傻到今天才知道自己穿成了皇子而不是地主老财的儿子!所以说,他这是架空穿越嘛!
真是流年不利啊,本想将来当个土地主,好吃好喝过一辈子,无忧无虑,这下全完了。
北冥墨痕忽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从前的人生里他最紧张的时刻只有高三升大学和大四找工作,现在满脑子都是宫斗、兄弟相残、成王败寇……
天呐,他只是个崇尚自由和安逸生活的小伙子,并不想跟谁争着当皇帝啊!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一不小心穿成了皇子怎么破?
老六这个排行怎么样啊,貌似不是皇帝命,也不是短命鬼吧?
什么?想不想当皇帝?
NO!NO!NO!
坐吃等死才是北冥墨痕的终极目标好吗!
好死不死,晚饭后北冥耀居然来了。
北冥墨痕的内心世界从未如此复杂过——他穿越了,穿成了一个皇帝的儿子,而这个皇帝老爹在过去接近两年的日子里一直被他当做一个有点颜值、有点文化、有点家财的小地主!
明明隔三差五就要见一次的,此刻的北冥墨痕听着外面小太监的传呼,脑袋里自动把“老爷来了”转换成“皇上驾到”,心里却在紧张着待会儿就要见到活生生的皇帝了,怎么办,好激动,好想拍照发微博朋友圈,可惜没有爪机没有网,啊啊啊啊,老天为何要这样折磨他……
北冥耀看着站在门口盯着他一动不动的北冥墨痕,心里暗暗猜测是不是最近一直去容妃那儿,冷落了小儿子。没办法,容妃怀上了,怀孕的女人总是格外娇贵的,北冥耀虽然已经有了六子四女,但是即将到来的孩子还是让他十分期待,这是为人父的天性。
“墨痕,来,父皇抱抱,好像重了点……”
北冥墨痕坐在北冥耀腿上,两眼直勾勾盯着北冥耀的衣服看。龙呢?龙呢?龙都藏哪儿去了?果然不是龙袍!
“墨痕,你揪着父皇的衣服做什么?”
北冥墨痕抬头看了看北冥耀,摇了摇头,松手,假装漫不经心的摸了摸北冥耀的手,又假装漫不经心的摸了摸北冥耀的脖子——天啦噜,活生生的皇帝啊!他居然亲手摸到了!如果还有机会回到自己的世界就好了,单是这双摸过皇帝的手就可以摆摊收门票了。
就在北冥耀享受着小儿子甜蜜的“依恋”时,李暮婷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了。
“你过来。”
北冥耀朝李暮婷招招手,李暮婷警惕的看着他,却还是硬着头皮挪了过来。
李暮婷认识这个人,他叫“皇上”,是他们李家一家的主子,是六皇子的爹,是这世上最大的官,谁也惹不起他,李暮婷不敢不听他的话。
“你叫什么名字?”
李暮婷抿着嘴巴,看看一脸事不关己的北冥墨痕,又看看“慈眉善目”的皇帝,终于张开了矜持的小嘴,说出遭遇惊天巨变后的第一句话:“我叫李暮婷,木子李,草戊茂。”
“哈哈哈……谁教你这么说的,会写吗?”
李暮婷摇摇头,有点害羞,他还小,只是从前听大人们教过,并不知道其中的意思,更不会写。
“李暮婷……以后好好跟着六皇子,他是你唯一的主子知道吗?就当给墨痕做个伴,以后墨痕念书了,你也跟着去念吧。”
李暮婷点点头,懵懵懂懂。邱嬷嬷拍了拍李暮婷,小声提醒:“还不快谢恩!”
李暮婷看着邱嬷嬷,不知道该做什么。
“说‘谢皇上恩典’,快谢恩!”
李暮婷扭回了头,看着安稳的靠在北冥耀怀里的北冥墨痕,有点羡慕,继而鹦鹉学舌似的说:“谢皇上恩典。”
“你答应了朕可就不能反悔了,否则就是欺君,知道吗?”
李暮婷不知道,但是还是点点头。面对和善的北冥耀,他却比面对谁都害怕,就算是今天看到的“母后”也比北冥耀好多了。
北冥耀满意地笑了,坐了一会儿便走了。
面对北冥耀这种恐吓加诱骗小孩子的行径,北冥墨痕表示不耻。
北冥墨痕站在李暮婷面前,拦着他不让他去睡觉,屋里的人劝了几句,北冥墨痕自然不去管他们,也就没人说什么了。
刚才还挺会说的,现在又一声不吭了,北冥墨痕今天非要逼得李暮婷说话不可。这孩子看着胆小怕事,其实机灵着呢!
李暮婷看着他的主子上任第一天就为难他,堵在他前面不走也不知道到底要让他干嘛,心里想着过世的父亲曾说过“奴才不好当”,果然一点没错!
自从被北冥耀忽悠着成了北冥墨痕的小跟班,李暮婷对自己的小主子几乎是亦步亦趋、形影不离。北冥墨痕就纳闷了,说好听点叫忠诚,往难听了说那就叫奴性,怎么这东西瞅着还带遗传的啊?
吃饭跟着没什么,反正两小孩平时住在一块,吃东西也就是多个人伺候的事儿;散步放风跟着也没事儿,整天呆在屋子里,是个人都得无聊,更何况是屁点儿大的小孩子,那肯定坐不住啊,就当多个人陪走好了。
李暮婷,你说你都两岁大的人了,怎么一点尊重隐私的意识都没有呢,人家北冥墨痕小男子汉上个厕所你跟着干嘛?
什么?都是男孩子不要紧……不是封封我说你,都是男孩子,他有小弟—弟你也有啊!还有,人家拉粑粑你跟着干嘛,不知道臭啊!
北冥墨痕躺在床上,一脸生无可恋的等着宫女连哄带骗把李暮婷连推带提的弄出去。唉,终于可以睡觉了!
穿成皇子已经成了既定事实,饶是北冥墨痕难以接受也不得不接受了。现在的问题是,穿成了皇子之后该做些什么。
首先,北冥耀有六个儿子,将来这个皇帝只会有更多的继承人。不出意外,北冥耀的大儿子北冥恒之,既是长子也是嫡长子的他就是未来的一国之君。
现在皇子们都还小,皇位的斗争且不说将来会不会发生(不发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激烈程度会是怎样,现在的北冥墨痕考虑不到那么长远。当前的第一任务是好好活下去,努力做一个正常的、看上去跟其他皇子相比既不会多出彩又不会多不入流的皇子——北冥墨痕觉得这将是一条漫长的路,目前可以向身边的活教材北冥庆之同学学习基础知识,主要表现是对宫女太监们尽量的“我是主子我就是这么任性”。
其次,前不久的张嬷嬷和那且不说有没有用但是的确十分惟妙惟肖的小人一直是扎在北冥墨痕心里的一根刺。
会对一个皇子下手必定不会是一般人,更不会是心血来潮说我扎个小人诅咒个皇子玩玩儿,就这个最小的好了,指使者必定是跟北冥墨痕有着直接或者间接利益冲突的人。不用多想,不是皇贵妃就是嫔妃了,这种事情防不胜防,女人多的地方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这个道理在北冥墨痕还是季墨痕时就明白了。虽然从前北冥墨痕不怎么看小说、电视剧,但是在老妈和老姐的耳濡目染之下,他对宫斗、宅斗什么的还是知道那么一点点的。
怎么办呢?只有小心小心再小心了,适当时候只能主动出击,扫清一切必然的和潜在的威胁。当然,要想等到北冥墨痕掌握主动权的话,这种事情至少还要再过十年。
未来的路还长着呢,年轻人,别心急,咱们慢慢来。
接下来就是个人问题了,北冥墨痕对于目不识丁这种事实在是不能忍了,他在考虑要不要提前开始学习。但是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读书写字什么的会不会有点早,毕竟不是幼儿园,就算是幼儿园也有点早了。北冥墨痕打算先在北冥耀那儿探探风头,看他什么反应,之后再做打算。
最让北冥墨痕头疼的现在反而是不能说话的问题,之前因为快被发炎的小舌活活堵死而割掉了一半,当时只觉得解脱,如今才知道有口难言的痛。
北冥墨痕还是没有死心,因为在他以往的认知里,说话发声与小舌并没有直接的关联,又不是每个字都带小舌音,最多也就是发音不准,说话含糊之类的吧,他却不能说话,不应该啊……
于是,北冥墨痕为一岁多的自己制定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每天练习发声。拿出当年练习英语口语、考四六级之前大声朗诵课文的那种精神,北冥墨痕每天都要对着院子东北角的那棵不知名阔叶树张大嘴巴“啊啊啊”……
李暮婷那个厚脸皮又寡言少语的跟屁虫总会跟在北冥墨痕身后,简直就是块甩不掉的牛皮糖!
北冥耀让人给北冥墨痕送来了一只木马。
私以为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男子,即使在一个孩子身体里活够三十年也不会连内心都返老还童到会对一只木马感兴趣。即使,那只木马做工精良;即使,那只木马惟妙惟肖;即使,那只木马栩栩如生。
李暮婷自然是毫无意外的被深深吸引了,北冥墨痕便再一次伸出罪恶的小手,轻轻一挥,木马便易主。可苦了李暮婷,一边是自己大方、善良、可爱、柔弱(?)的主子,一边是做工精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的可爱的小马驹,两难的抉择啊!小小年纪就要经历如此痛苦的抉择,李暮婷觉得自己果然身世凄凉。
作为从小听着奶奶和父母讲的关于爷爷生前如何如何英勇、如何如何忠心、如何如何受皇帝重视、又是如何如何为皇帝挡刀吞剑的事迹的忠臣之后,李暮婷从小就树立了忠君爱国的思想,可谓根红苗正,现在就是组织考验他的时候了。
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原来考验是这么的残酷!
不要好奇两岁的孩子内心世界为何如此复杂,更不要质疑——想想自己,你还记得你两岁时考虑过哪些神奇的问题吗?不记得不代表不可能,说不定我两岁时都解开人类未解之谜了,只是后来忘记了而已。反正键盘在我手指下面,该怎么敲,呵呵……
北冥墨痕满意地看着李暮婷骑上可爱的小马驹,一前一后的快乐摇晃着,连幅度都是销魂的对称。
终于看这孩子爽一点儿了,听话的才是好孩子!
小跑着来到院子东北角的不知名阔叶树下,北冥墨痕闭上双眼,屏息凝神,感天地之灵气,受万物之精华。近了,近了,有什么东西就要喷薄而出!然后,就在某个“就是这个感觉”的瞬间,北冥墨痕小嘴轻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