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苟与吕,不识心(1 / 2)
得偿所愿,吕岩自然感到欢心鼓舞,此时的他正驾马在向东的路上飞奔,既担心着居无定所的姤儿他们,又想快些回去分享这个好消息。
然而,更多闪入吕岩脑中的,是这几日那件让他倍感烦闷的事。
放榜之后,苟杳兴高采烈地向他祝贺,还说要好好宴请他一顿,却对借钱之事只字不提,甚至在吕岩刚提及家宅失火一事,嘴上打着哈哈置之不理。
面对这样的苟杳,一向心气儿高的吕岩不再多言,应付完中榜之后的琐事,便收拾行囊准备回去了。
临走前,吕岩收到了乐柳儿的贺帖,几番迟疑之下,还是顺道儿去了趟玉娥坊。
乐柳儿明白了吕岩的来意后,二话不说便取出了十几匹绢帛和数贯铜钱堆在吕岩面前。尽管乐柳儿一副做买卖的口吻,说着以后是要偿还利息的,吕岩仍是心领了她的慷慨好意,相比之下,吕岩想到那个从小玩到大的好友,心下更为郁闷。
驮着钱物的马儿没办法飞驰,吕岩紧赶慢赶,终于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县城。
一路策马往吕宅去,吕岩并未察觉到路上行人偶尔投过来的惊惧的目光。直到临近宅园的大街,吕岩起身下马,才感受到一股怪异的气氛。
首先是街边收摊的谢老丈,看见吕岩时脸色变得灰青,指着他咿咿呀呀地说不出话来,接着是后排街坊里提着桶要往街边沟中倒水的小郎君,眨巴着眼伸脖看了看这位过路人,顾不得手上的水桶,飞奔着往家里跑去,嘴上还喊着什么“吕、吕郎君回来了”,弄得街上撒了一地的水。
吕岩不由奇怪得心道:“我就算回来了,也不至于如此大惊小怪罢。难道京城的消息传得这样快?可看他们的反应.......”心中渐渐忐忑,吕岩勒紧马绳,加快了步子往宅门去。
转过街角,吕岩便望见了那黑迹斑斑的宅子,只是气氛比想象中的似乎更加凄凉,走进一看,焦黑的大门上,竟挂着两只大白灯笼,门前还零零落落地飘着些纸钱。
院内,传来晴雪嘤嘤的哭声。
听着这悲不自胜的呜呜咽咽,吕岩如坠冰窖,无数个情形闪过吕岩的脑海,都是难以承受之痛,他脚下有些踉跄地绕过影壁向前院走去。
一步一步,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心乱如麻的吕岩两脚踏进了前院,只见被烧焦的残垣断壁围绕的院中,竖放着一口绑着白布的木棺。
棺旁跪着粗熟麻布的三人,正背对着自己埋首哀恸,只有在院廊徘徊的朝儿,似乎早已闻到了吕岩的气息,先迎了上来。
听见脚步声和朝儿喉咙的呜呜声,于叔以为又来了悼念之客,蹒跚着站起,递过纸钱来。
四目相对,于叔“呀”地一声惊呼,怔忪在原地。晴雪听见父亲的喊声转过头来,顿时止住了哽咽,涕泗横流的脸上带着一半的惊疑和一半狂喜,嘴唇颤颤道:“阿......阿郎?”
吕岩看到毫发无伤的三人,乱跳的心暂时安定下来。原本静如泥塑垂头待在一旁的姤儿听到了晴雪的这一声,缓慢转过脸来,双目红肿着,木然无光。
“姤儿,发生什么事了?”吕岩奔到姤儿面前,看着那苍白的脸颊上两行未干的泪痕,拉起她冰凉的双手问道。
手上传来熟悉的温热,失魂落魄的姤儿眼睫颤动了下,面容微动,一只手抚上吕岩的侧脸,声音弱弱道:“你......”
“这是怎么回事?”吕岩紧握住姤儿的手放在胸口,向于叔问道。
此时的于叔已反应了过来,他见吕岩安然无恙,心内慰藉,便平稳说道:“娘子写完信后不久,苟郎就差人送了些钱物过来,谁知第二日,有人抬进了这口棺材,说是受苟郎之托,还交给了娘子一封信,信上说......”
“信上说了什么?”
“说郎君在京患了奇症而亡,信中言辞悲恸,又是苟郎亲笔,我们便信以为真......”
吕岩看着憔悴不堪的姤儿,信中涌起一股怒火,问道:“你们就不拆棺验一下的么?”
于叔回想着叹气道:“棺材已经被封,苟郎在信中又说是奇症,怕会传染嘱咐我们不能打开,所以......”
“他是在做甚么!”吕岩半气半疑,起身拔剑,“哐当”一声劈开了那木棺,吓得朝儿窜进了斜搭在地的柱梁中。
木板断裂,里面露出一个用大红布条装饰的坛子,吕岩上前拔开坛子的红封口,里面塞着一封信,而信下面,竟是满满的铜钱和银两。
“这......”于叔惊叹道。
此时姤儿终于恢复了气力与神志,也从地上站起身来,走到断成两半儿的木棺旁,看着吕岩拆开了那封信纸。
纸上只有短短的四行字——
“苟杳不是负心郎,
路送多银家盖房。
你让我妻守空房,
我让你妻哭断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