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弦断(五)(1 / 2)
有关于初见的故事不知凡几,但所谓的初见,只是漫长人生里太短的片段,渺茫得像是一瞬间,正如仿佛昨日徵羽才初见高品,转眼间便已经十年过去了。
当初十岁的孩子,学了琴之后,发觉对自己读书心境很有益处,又因为先贤说过君子当学六艺的箴言,逐渐外向,接触了许多新的领域,学到了许多知识。
高老爷看在眼里,笑得眉不见眼,倒也没有要求少爷什么都能精通,只是少爷愿意开拓新的世界,终于在与人交际方面有了质的进步。
徵羽承诺只教授基础琴艺,以高品聪慧且认真的性子,学起来自然是飞快,隔三差五上一节课,几个月后早就学得有模有样,一年后基本上可以流畅弹好了。
是以他这个琴师很快便只需领着高薪,一日奏一曲,由于高老爷就是首席粉头,在权贵圈里多吆喝了几句,他清商子之后的名声彻底坐稳了。
世人都因为徵羽这些年用的是松雪琴,又尊称他为松雪公子。
但因为自己并非人类,面孔许多年也不会变老,一直是风度翩翩少年郎的模样,是以他不敢在高家多待,五年前便揣着积蓄辞别了。
说辞是师父年迈,回山门尽孝去了。
辞别那天,十五岁的少年拽着琴师的袖子拽了将近一炷香,所幸前几年徵羽养了一只信鸽,此刻正好派上用场,于是再三保证说:“若有事,大可传书于我。”
高品已经长到徵羽胸口高度,他迄今为止人生的三分之一长度有徵羽作陪,尽管真正的教琴时间不过一年,但徵羽教他的并非只有琴艺而已,因此他挺看重徵羽的,将要离别的时候,比高老爷都要不舍得。
“我会经常给先生写信的,若是先生收到了,可要回我啊!”
徵羽见他恋恋不舍地放下袖子,欣慰一笑,这孩子确实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又揉了揉少年的脑袋瓜,说道:“下次见面,没准少爷都比我高了。”
“先生太高了,我怕是长不到的。”高品闻言,又仔细估量了一下徵羽的身高,刚想颔首答应一声,又觉得以他爹不到一米八的身高,这辈子怕是难了,于是气馁地叹了一口气。
徵羽又看向高老爷,他依旧捋着胡子,老眼中流露些许不舍。最后一次摸了摸怀中的松雪琴,正要将它递给家仆,家仆却躬身行礼不受,于是略带疑惑地看向高老爷。
高老爷爽朗笑道:“鄙人曾为松雪琴豪掷千金,可它在我这里,便只是一柄价值连城的古玩,只被束之高阁,却不是一柄纯粹的琴。”
听到这里,徵羽突然心有所感,又不敢多说什么。
“它在你手中才是琴本身,松雪公子是世人对你的尊称,但不是任何怀抱这柄琴的人,都是松雪公子。”高老爷笑着摆手,丝毫看不出是割舍了多么贵重的珍宝作为礼物相赠。
徵羽听完这句话,便知道这柄琴是还不了了,于是叹息一声,十分郑重地还礼。
后来他确实是在城外郊区随便找了一处小山头,建了一个简陋的茅草屋,过上了半隐居的生活。他隔三差五会拿着钱去买点好吃的,但为防这张脸让人认出来,便一直带着面具,甚至买了相对朴素的衣物方便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