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流萤(五)(2 / 2)
阿狸想到此处,觉得脑袋都要大了几圈。一想到对面就是个匈奴高人,她的脑袋就更大了。她整理了一下记忆片段,大概知道了,自己应该当初是拿着刀,逼着平城的守卫,给了她五千精兵和不少的公牛,然后直奔白登山救了刘邦出来。
由于,这一路上她都是硬着头皮冲过去的,所以死掉的那一路匈奴人,估计也都是她杀的。
苍天啊!!!刘邦这个老不死的,这个恩将仇报的东西,明明知道庄篱当时为了救他脱险而杀了那么多匈奴人,为啥竟然还要庄篱去和亲啊?!他是恨她不死吗?!!
阿狸在内心默默的拿着小钢针扎了刘邦一千一万遍,都觉得不够解气。她一定要想个办法出来,绝对不能嫁到匈奴去啊,她可不想被匈奴人千刀万剐了一些心头之恨!
就在这时,一群小小的萤火虫不知从哪里,飞了过来。萤火虫飞到近前,阿狸才发现,原来对面匈奴人的眼睛,竟然是很好看的墨绿色。
而那个匈奴人的眼神……当真是如泣,如怨,如诉。
咦,这是啥样的眼神啊,搞得像个怨妇一样。
阿狸干咳了两句,决定说点别的话,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她说道:“咦?好奇怪,你并不是纯正的匈奴人吧?匈奴人的眼睛,都是深黑色的呢。”。
冒顿有点委屈,因为阿狸那么久都不吭声,没有搭理过他一句。他摸了摸脸,心想这话其实也没错,因为匈奴单于的妻子来自于西域各地,所以他祖上好几代就开始混血了。
但是,一说到这双眼睛啊,冒顿就有点泛酸。
这是他那薄命的母亲传给他的眼睛。
哼,都说女人长得越美,出身越高贵,下半辈子就一定过得越好。其实哪里是这样。
冒顿没有回答,阿狸就觉得有些尴尬。或许,人家其实并不太想搭理她来着。
毕竟,谁想和刚才还想着要掐死自己的人说话啊?!
其实,阿狸也只是想有个人和她说说话而已,毕竟,她觉得庄篱的记忆和她自己的记忆交织在一起的时候,实在太混乱了,也太头疼了。
谁知,就在这时,冒顿却先开口了,说:“前两天,我的马死了。”。
呃……这话说的,当真是文不对题的很。阿狸再次怀疑,她这个脑子有病的主儿,终于又碰上了一个同病相怜的人。
算了,横竖大家都是病友,就听一听也好。
冒顿靠着一块石头,用手拨弄着萤火虫。小声说,前两天,他马厩里最好看的那匹宝马死了。
那是一匹老马了。冒顿刚出生的时候,正是那匹马风华正茂的时候。它浑身的毛都散发着珍珠一般的光彩,跑起来的时候,简直就是浑身上下都在发亮。草原上的人都认为它是从天上跑下来的白龙,崇拜的不得了。
“我当时,只有这么一点大,走路的时候还摇摇晃晃的,走到那匹马面前。它可神气了,看都不看我一眼。可是每每到了最后,还是会心软,然后别扭的弯下身子来,让我上去。等我坐稳了之后,方才把我托起来。”。
冒顿说到这一段的时候,墨绿色的眼睛又发出一点亮光来。
他其实对自己的父母没有太多印象了。他那个没良心的老子,大多时候和各种各样的胡姬在一起。她们的皮肤都和牛奶一样白皙,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各异,反正都是很美艳、很性感、很大胆的样子。他母亲大多时间在没完没了的给佛祖上香,乞求自己的夫君可是回想转移,并不会分多少的注意力给他。
他童年快乐的回忆,大多和那匹马有关系。每次,他坐在马背上,都会幻想着自己有一天长大了,可以骑着这匹威风的大马,把看到的每一寸土地,都变成自己的牧场。风吹草动,白马嘶鸣,正是他最得意、最欢快的时光。
可惜,等他长大了的时候,这匹白马也就老了,只能略带暴躁和忧伤的呆在马厩里。冒顿还是回去看望它,耐心的说一些奉承它的话,就像是儿子去看望逐渐年老的父亲一样。
可是白马依旧不开心,它想上路了,回到天上去。
它觉得,自己要永远那么骄傲,那么好看才行,不要跟别的老马一样,无奈的伏在马厩里,吃着软踏踏的草料。
它上路的时候,一双眼睛又骄傲,又明亮,就和它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它死的时候,冒顿的右眼流出了一滴眼泪,不知是欢喜,还是伤心。
其实,冒顿说的时候,阿狸都在走神儿,何况冒顿的汉语说的不甚流利,有的发音还不准。但是,她觉得自己走神儿的时候,有个人在耳朵边上这么碎碎念,也真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