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2)
不知过了多久,等古月萍醒来时,却发现四周灯光昏黄,头顶是高高的穹顶,面前是宽大的电影幕布。她爬起身子,愕然发觉躺在电影院播映室的椅子内,四周一个人也没有,空荡荡的播映室内,只有她一个人。原是她在椅子中睡了一觉。
什么灰白世界、什么坦姆巨怪、什么江枫、什么袋中人……全都不见了,眼前到处是活生生的、依旧五彩缤纷的现实世界。月萍松了气儿,已自浑身虚脱,满头大汗,一时之间,还回不过神来,不知何时是梦境,何时现实。
腾腾冒汗的脸像涂上一层蜡似地闪光,她粗重地喘吁吁,耳畔兀自清晰地回荡着文斌最后的那段咆哮,心头隐隐地痛,仿佛灵魂也被抽空了。忽从安全出口外传来女儿月月的呼唤声:“妈妈,你快醒醒吧,全散场了,我都上完厕所了,你还没睡醒吗?你这是有多困呐!《凶剑传说》这动画片,你真就不愿意看吗?对你来说,有那么无聊嘛!唉,你真是一个叫人操心的妈妈!”
古月萍如释重负地想:“不外是个梦!原来我正陪月月看动画片,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呵呵,真累呐,这梦也真够呛!”她擦了擦汗、理了理衣衫,站起身来,对女儿说:“好,好,好,月月真懂事!妈妈真是困极了,好了,走吧,我们回家!”
文月月甩着圆乎乎的小手,转身又往外跑去,口中爽快地接话:“哦,走喽!”声音回荡在长长的走廊中极是空灵。古月萍怕她又走丢了,忙三脚并两步地追了上去。
她走出电影院,外面毛毛细雨淅沥不停,黑灰色的云低低地覆盖着街面,小雨斜飞落到脸上丝丝地若有若无。因是才下雨没多工夫,路上也没人打雨具,月萍自也不烦遮雨。那潮湿的空气又让她感到了生机,挺讨人欢喜的。这一回,一路上倒再没见江枫出现。
回到家,文斌还在忙着写稿子。古月萍进门换了衣服、洗了头,就走到丈夫身后,从后抱住了他。这情形,自两人结婚以来,文斌头一次遇上,老婆冷不防来这么一下,反差太大,他一时吓傻了,连叫:“啊哟,啊哟,你咋啦?”
古月萍笑呵呵地把头依偎到丈夫的臂弯之中,一对妙目注视他的脸,深情款款地说:“这多年,你为家里付出了很多,我一直想补偿补偿你,这个拥抱就作为对你的奖励,好不好?”
说着话,月萍见文斌鬓间、头发之中已半是花白,脸上也已呈悒悒老态。虽说脑力劳动者头易白,但她知道这些年丈夫付出的辛苦,加之妻子心有别属,苦闷就超乎常人。他那微微耷拉的眼角之中,拖赘着的疲惫极是显而易见。
文斌思绪万千地长叹一声,伸手轻抚妻子湿漉漉的秀发,鼻端是香气馥郁的洗发水味,温柔而动情地说:“我做的,都是做丈夫的本分,我不算啥。你整天忙着张罗饭店的生意,支撑这个家,你才是当之无愧、劳苦功高的功臣呢!”古月萍听了心中很是受用,她想起自己是月斌饭店的老板,店里招牌菜之外,最热卖的就是她独创秘制的古式蛋炒饭。怪不得梦中请江枫吃饭的地方,名叫“月斌”,那是自己和丈夫名字的融合。她请江枫吃自己的秘制蛋炒饭,却还绞尽脑汁、想破了头也想不起这熟悉之极的饭店其实是她自己开的。
梦境真是神奇的画面,记得当年刚开店,文斌文化好,想出“月斌饭店”的店招,寓意他们夫妻长长久久,古月萍还有些反感呢!现在梦醒了,却感到这个店招名字起得真心美妙,她心底的这份满足,全是拜梦境所赐。
夫妻俩聊得心里暖融融的,古月萍又念及梦中境遇奇特,梦里竟然当起了刑警,跟开饭店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而她做起警察来,却没有丝毫违和感,可真是奇迹哟!
她唧唧咕咕将在电影院做的梦告诉了丈夫,说到高兴处,忍不住噗嗤笑出来,还得瑟地自夸有做女警察的潜质,破案率那是杠杠的。文斌听后哈哈大笑,月萍见他笑得三分戏谑、七分揶揄,不禁口口声声地责怪说:“怎的,你不信啊?”
文斌连忙说相信,又从案头拣出一摞稿纸,递给妻子,说:“想是你已读过了我写的小说,日有所念,便有所梦,这也不稀奇。”
古月萍接过小说一读,内容竟与那个梦境神相雷同,一样的初恋、一样的情节、一样的冤魂、一样形貌的怪物……她掩卷长思,这才恍然,原来梦见的是小说的情节。想是昨晚闲来无事,贪看了一夜小说,难怪今天精神不济,连陪女儿看电影也会呼呼大睡。
她自嘲地笑了笑,心中倒也不无获得感:“做了这么一场惊魂梦,我终感受到了丈夫的好处,即使虚惊一场,流了好多汗、好多泪,我也值当了!”
一家人随意地吃了午饭,女儿头也不见洗、衣服也不见换,无精打采地说回房睡觉,古月萍还道她怪当妈的在电影院睡大觉而故意赌气来着,也就不怎的在意她搞啥名堂。闲来无事,她则搭丈夫一起看了部电视,看时,文斌抓住她的手,握着指头,用两手来来回回地揉搓。月萍也照式揉搓他的手,两人做着这种有节制而古老方式的爱抚,情意绵绵地挺高兴。她乐得吧唧吧唧吃了甘薯面和栗子做的甜点心当零嘴儿,又吃了不少文斌洗后削的水果,真想天天这般像谈恋爱才好,一家人再吃了晚饭,时间一忽儿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