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 / 2)
月月晚饭倒是出房间来一趟,吃完饭又钻进房内去了。晚上临睡前,月萍不忘到儿童房间看看女儿,她进门前念着今天夫妻二人的欢语笑颜,翻来覆去地在心里头叨念:“真好,真好,现实真好!梦里的情景,我是再也不想看到了!再也不要出现了!”
她推开门,见女儿已上床睡着了。她轻轻踮脚入来,小心翼翼地四顾女儿粉嫩的房间内,摆满了小马宝莉卡通公仔,月萍忽地想起梦中的女儿完全不似现实中的女儿甜美。可虽然一个粉色系公主范儿;一个像小男孩,欢喜杀马特式的动画片《凶剑传说》,风马牛不相及,但相比之下,又都大大方方地不腼腆。古月萍不由地觉得新奇而饶有趣味——梦中也只有这一点,她敢去回想。
转念想想吧,袋中人的比喻,倒是给古月萍上了一课,她会心地笑了,心想:“我们人过一世,还是坦诚自我地活着才好。想爱就爱,想说就说,要做就做,别像文斌那样,也别像我以前那样,否则全变成了江枫,做袋中人就糟了!”
电影院做梦出了大汗,回来路上又贪凉冒雨,此时她身子忽尔似发烧了,非常酸懒,心口阵阵恶心,头也发痛,她看女儿没事,便放下了心,想着该回房去睡了。
想着想着,她顺手去替月月掖被角,掖了被角,她还不忘在女儿脸上亲吻一下。
她不去亲吻,倒不怎的,谁知一去亲,她的一张脸竟尔扑地全陷入枕头里去了!她着实吓了一跳,心口突突如擂鼓,再支起身子,却愕然见女儿好端端地躺着!适才她的确结结实实地丝毫感觉不到女儿的存在!这不是梦!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她有种不祥之兆涌上心头,不禁悚然恐惧起来,双唇止不住地发颤,浑身战栗,她抖抖索索地又伸出手去触碰女儿的脸。这一下,她真地看清了,她的手分明穿过了女儿的脸,手上确乎一无所觉。女儿像是投影的影像,浑不着力,犹如江枫、袋中人一样毫无质感,只见其形,仿佛女儿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她这个当妈的,心都快碎尽了,她一下子又似回到了梦境之中,坦姆作祟,袋中人全都无法相互触及!一时之间,记忆和视觉统统扭曲了,古月萍她一个绝色美女,花好月圆,却惊吓得花容失色,脸蛋扭曲变形。
她脑袋之中,混乱之前的刹那,忽尔一愣,心想:“不对啊,梦中和文斌写的小说里头,都说袋中人还是可以触碰有血缘关系的人呀,怎的月月我就摸不到了呢?还有,还有,人只有进入异空间,才会变成袋中人,可是好奇怪,异空间内应该是黑白的,怎的现在周围都没变化?一切依然有颜色啊!”
她太阳穴崩崩地跳个不停,心念电转:“难道现实中,遇上袋中人,不论有无血缘关系,全不能与生人相触吗?难道现实中的异世界,跟现实世界一样五彩斑斓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儿,那寒意才起,她浑身就打了个机伶,又复一阵哆嗦,后怕得恐惧泛滥。
她叫唤女儿的名字,想把她叫醒来,深怕女儿连醒都醒不过来。所幸女儿揉着惺忪的双眼醒来了,却听她怨声说:“啊哟,妈呀,我刚刚才从袋中世界逃出来没多大工夫呀,还看了场电影,累死了呀!一逃出来我就想先看了动画片再睡觉的,撑到现在。你都已在电影院睡得饱了,你就行行好,让我也睡个饱吧!我被关在袋中的异世界,吃没得吃,睡又不敢睡。好容易乘坦姆出去杀坏男人的机会,我像黄鼬似的,偷偷从异世界的缝隙之中溜了回来,还赶得及动画片公映,我容易嘛?我现在真困得撑不住了!我不是全都跟你说过了嘛,你忘记啦?”
古月萍听她这么说,下巴都吓得颤抖个不停,抖得剧烈个不行,仿佛要从脸上掉下地去了。月萍从没这么恐惧过,眼里布满了通红的血丝;她稳不住身子一崴,在床上翻了个身,从床的另一边滚落到地板之上;她忽想起来,女儿从电影院回家到现在,其间一直没机会碰她一下,否则早便发觉异常了!可月萍又哪有余裕想到要去摸摸文月月呢?
她转而又咀嚼出不对味来,女儿说话的腔调,怎的始终跟梦中坦姆侵入江枫意识之后,江枫说话的腔调神相似呢?她害怕那个格外逼真的梦境,不敢去回忆,因此回到现实后,一直条件反射地回避女儿的言行,不敢分辨差异。此时回想起来,不禁毛骨悚然!
她心底歇斯底里地呐喊:“原来,哪儿都有坦姆在作祟!”可她已吓得发不出响声了,只从鼻腔和喉底发出低沉的呻吟,呜呜地可怕。她想起噩梦中做过失去江枫父女的噩梦,梦中梦和现实都已重叠,谁又能受得了,梦里梦外,不容许人遂心顺意,全是勒紧的布袋子一样、令人窒息的情景呢?纷纷攘攘聚拢来的胡思乱想,宛如一阵阵针刺般的腹痛,令她苦不堪言。
少停,古月萍忍不住从心底不断地翻涌上来的恐惧,化作歇斯底里地尖叫,终于喷出了音响。
她的尖叫声刺破了苍茫而厚重的夜色,却刺不破包裹在她身心之上的那一层无形无质却又勒得她透不过气来的“袋子”。
……
袋中人坦姆就是这样,在古月萍这惨叫声中,诞生于世了。它消除了一切的界限,时间也似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