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1 / 2)
再说那边厢,老鬼黝黑的脸上满是像用铣刀刻出的皱纹,长期风吹日晒,面色发红,一脸酒酡红。他犹如打了鸡血,赌天发咒,不停地命令咕噜噜重拾凶心参战。巨怪首领毕竟单纯,抵不住老鬼的魔咒,才因人们善意相饶而露出的一丝温和,像弹破窗户纸般,随老鬼的毒咒,一弹而灭。
咕噜噜傲视苍穹,怒目横眉,两只黑洞洞的鼻孔内呼噜噜发出山响,震得人心揪肠。媛媛为异响所引,举目相望,忽尔巨响之中,传出咝咝嘘嘘的爆响,晃眼之间,两只山洞大的鼻孔之中各同时钻出一只蛇头!
蛇头由吻及额,愈出愈显硕大无朋。整个蛇头大过远古时代霸王恐龙的头,两只巨颅“波”的出穴,后首蛇身粗逾火车,长大似无休无止,看得媛媛张口结舌,下颚合不拢来。双蛇一般的粗一样的长,一色的白鳞如银,黑夜里火光之下,看得尤为扎眼。蛇皮粼粼,蛇身上隐约可见东一块西一块,全布满绿色的黏液,想是咕噜噜鼻中的秽物,远远望去,仿佛两条天大的白质绿章毒蛇。
底下看见者众,大伙儿一议论,咋舌之余,俱猜这蛇与咕噜噜一样成精,灵犀相通,因尔互为表里,生长在咕噜噜体内,随时出来,助咕噜噜伤人,极不好对付!
双蛇血盆巨口中红色的蛇信一吐一吐,伸伸缩缩,哧溜有声,随蛇信伸缩,一阵阵毒物氤氲在蛇头四周空气中,须臾积得又浓又厚,即使在黑夜里,也能看得到,其毒可想而知,非同小可。双蛇蟠于咕噜噜双臂,竖起脖子,霸王龙头朝地望下,昂首弓身,作势欲扑。见者股栗,惴惴不安。两造虎视眈眈,凶险一触即发。
突闻远处炮响,呼啸之声破空,黑衣会众目睽睽,俱见两枚炮弹如星丸疾走,迳奔双蛇而去。炮弹后曳火团,火团烧出的黑烟赛如两条黑龙,怒薄怪蛇。诸修罗、会众、俄国人站得高看得远,遥见炮队官兵忙于填弹,箱开人跑,弹如流水价,钻入炮膛。上膛、合盖儿;摇炮校准,拉绳撞针;火药爆发,炮弹被爆炸力推过炮管,为一团火云捧出炮口。群炮轰然连发,不上半秒,四颗炮弹几乎撵上了前两发,看似一齐打在双蛇的额头、侧颚、吻缘;咕噜噜的巨脸上也中了一弹。一条巨蛇的蛇信齐巧被炮弹打中,从中一断为二,血喷漫天,若撒豪雨。大蛇痛嗥之声,震天动地,偌大的蛇躯若泥中的蚯蚓,在咕噜噜的巨臂弯里,扭曲、抽搐、打滚,巨大的蛇身犹如一条巨大的鞭子,抽打得咕噜噜身上的树木如稻草般摧折,声势惊人,天崩地裂。
被炸断的蛇信叉尖卷裹着浓浓的黑烟和火苗子,自高空堕下。咕噜噜身高插天入云,那给炸断的蛇信飞在高空,人仰望高处已觉它如山梁、桥墩一般巨大,遑论炸断的蛇身,更是大如山体,纷纷急坠直下,地上众人纷纷躲避。挟着如天降陨石的声势,蛇信、蛇身轰然砸地,打出许多老大的坑,撞得泥石纷飞,烟雾飞腾,弥漫得呛人。蛇信落地之后兀自扭曲、抽缠、翻腾,抽打着地面。临近的俄国人觑得真切,蛇信后端近断口处粗若葡萄酒桶,两条叉尖缠来绕去,仿佛依然还有无限的生命力似的不肯遽停。那如许多掉下来的陨石般沉重巨大的蛇身段,也如蛇信一样抽缠,咣咣地鞭打地面,似乎恨不得非再重新接回原来的身体上去不可。
在人们瞧来,但觉眼前尘埃中、陷坑内,数十截火车车厢在诡异地扭动、凄惨地挣扎,粼粼的鳞甲身子彷如正用肢体的姿态,向天伸冤:“王母蛇天赋异秉,白白给人类创造的凶器炸死,安有不冤之理?”
张平安此时已在炮队之内,挑了最大的一门重炮,用俄语请炮兵填弹后,由谢灵摇炮管校准,平安亲自拉绳,朝巨蛇连发了七炮。边上填弹的俄兵见谢灵转动摇轮时不顾校准刻度表,只顾瞎摇,本当他是瞎瞄瞎打,心下略有轻视之意,但忙乱之中,也无及说破。孰知炮弹飞去,炸得两条巨蛇一齐断折。开花弹将蛇体炸得连肉带骨齐颈炸得断开,炸断的白色筋腱从体腔断口露出来,血如大雾,随爆炸气浪化为水汽,染红了咕噜噜全身。
张平安全神贯注,一眼不瞬不睒,遥见自己发的炮弹命中巨蛇,喜从天降,哈哈欢乐地唱:“黑衣会中有一榭(谢),百二雄关不当楚;轻功如燕神炮手,羞煞哥舒两万五;不图名来金粪土,没没无闻军中当小卒;无事休唤他的名,危难赖他保老命,此人只应天上有,胜却雄兵无数,雄兵无数!”
列位已知,谢灵是黑衣会云南省西双版纳坛主的外甥,不通汉文,平日少言寡语,说话也没人听得懂。他生于安南,打小与法国人相熟,有个法国炮兵军官认他为义子,教会了他操炮之术,精于此道。他因系与洋人关系不凡,云南黑衣会众目之为异数邪祟,坛主无法,求计于教主。平安见了孩子,心甚爱之,当着会众千千万,收他为义子,并悉心教会他一套轻功。但因他从小受洋人影响,不愿杀害洋人,见到白种人特别亲热,张平安便从不让他参加战斗,总是让他在身边做些杂役,苦其心志,锻其筋骨。打熬了几载,有一次在与敌交战中,谢灵为救同伴,大炮轰倒了城墙,令黑衣会在强敌环伺下,脱出危险,张平安当时特为给他写了这首歌。
他平素为避战端,没没无闻,黑衣会中少有人知,便是马媛媛、李东龙、诸修罗、长老,平日日常相处既久,也多不识此人,只有云南籍的会众、燕行者和张平安晓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