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2 / 2)
且说,许多打偏的炮弹也落在咕噜噜的身子上,像煞一记又一记的重拳,打得高山巨怪首领石崩体歪,摇晃不稳。爆炸的飞尘烟雾重锁,到后来咕噜噜的胸口之前聚拢厚厚的烟尘,久久不散。
咕噜噜鼻中所出这双大蛇乃采天地灵气而生,孕自它颅内,已生活了数千载,人称“王母蛇”,平素替咕噜噜清理大脑积液,有提神化瘀解乏之神效,咕噜噜视为宝物,珍之重之。双蛇毙命于顷刻之间,咕噜噜如丧考妣,岂能不激怒攻心?
它巨口一张,飓风立生。爆炸的烟雾本如天幕般又浓又厚,久久不散,它口一张一吸,烟雾立时摄入口中,转眼吸尽,连同四散炸碎的石块泥土、断树残枝、弹片和粉碎四溅的王母蛇尸首……凡百物什统统被它吸入口中喉穴深处。
天光渐亮,火光闪烁,爆炸连片,火舌火云火蛇火龙照耀通明,人皆目睹,不禁骇然。
咕噜噜毫不停歇,一边运力猛吸,一边竟还能狂吼,发出的音波,像一把镰刀,割过寰宇。人们的脸皮也差点被音波掀飞,头发与皮肉齐抖,天地与万灵共飏。怪物一张口呼、吸同举,吸、吼齐发,想来其原理与蒙古人“呼麦”之法雷同,奇谲诡异之极。
咕噜噜口中仿佛有股通天的大气柱,将远近的物什俱往肚内吸落。俄军炮队阵地远在五百里之外,亦难逃一劫。气柱吸力惊人,骇世绝俗。张平安、谢灵和一众炮兵官兵无人幸免,一体被吸上天,随气流被扯向咕噜噜。气柱内仿如有无数只大手,将众人诸物猛劲地扯去,人物无遗,势难自已。钢铁炮管与炮膛、炮座、炮轮之间链接的铆钉、弹簧、铁片拗不过吸力,纷纷喀嚓喀嚓断折,所有大炮在被吸离地面的瞬间,已然一座又一座地散了架。碎零件像有人用吸管吸食牛奶中的碎巧克力似的,随气柱升空,飞速朝咕噜噜的大嘴飞去。
谢灵使出全力挣扎,运出十二成全部的吃奶功夫,气布周身,以气御风,脚蹬手撑四周飞物,接力突破气柱的包围,一把抱住教主。他的武功全是教主一把手一张嘴教出来的,幼功所及,已有十几年的修为,非同小可。两人直至临近咕噜噜的唇边,才脱离气柱的吸力挟制,略有生机。正飞翔之时,两人身子忽撞在咕噜噜的大獠牙上,平安也来不及顾痛,扯出腰带里的豹筋,抖手甩起,豹筋绕了四、五圈死死缠住牙根。
豹筋强韧而有弹性,平素嵌于腰带中,临急使出,豹筋慢慢地拉伸,平安缓缓地下降。咕噜噜牙长如峰,张平安教主足尖在巨牙上轻轻一点,便立即弹起,手够及牙粗糙处,死死扒住。谢灵则给巨牙撞得浑身骨头都快碎光了,一个筋斗翻入了气流之中,又自朝咕噜噜的喉咙里堕去。张平安抱住牙根后,前后左右上上下下不见了谢灵,大声呼唤,声音尽给咕噜噜喉头的巨响淹没了……其余俄兵、大炮、蛇尸、石头泥巴、断树残草、败花飞沙……凡是被气柱卷到的人、物,一股脑儿悉入咕噜噜的大肚子,无一留存。
张平安呼呼喘息,抱住牙根,形骸略定,眼光扫到底下隐约有人,却是会众若干、俄国人几个缩在掩蔽物后,心惊胆战,人人汗出如雨、手心捏浆,心吊在嗓子眼儿上,直到看见教主悬挂在咕噜噜因愤怒大张的口内獠牙之上,才稍落定。平安心知不妙,想谢灵多半已被吸入巨怪肚中,苦于无奈,只得哀叹丧心。
咕噜噜的声威好似有形有质,将整个通古斯震慑得巨细懵怔,画面似乎瞬即定格。人们为气浪所逼,抓藤附葛,也已难定其身;脸皮给飓风吹皱,牙床、头发、衣裳与狂风共舞!
这种感觉,犹如人在波涛汹涌的海船上,大风肆虐,浪涛如一座座山陵,船载人乘风破浪,一次又一次被海浪的山丘淹没,淹没后又穿破水山,颠簸跌宕,人欲晕船呕吐。咕噜噜肚内所造出的狂风气浪,比之海啸巨浪,有过之无不及。天翻地覆,混沌寰宇,谁主沉浮?
大凡武学高手,咸服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道理,于是孜孜兀兀,竭力修习武艺,殊不知人力有时而穷,一心想要“人定胜天”,结果往往饮恨而终。双龙神功乃天下第一神功,打通了关脉,跨过了人力难及的鸿沟,次焉者再难塑就。而身怀双龙神功的人,却在大自然的力量之前,变成了纤细的尘埃,甚且比尘埃还渺小无用。渺小到生又何欢;无用到死亦何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