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落水(2 / 2)
素心掀开二重帘进来,低头:“御前传了旨,今晚关雎宫点灯。”
这消息算不得意外。
皇后头都未抬,如今淑慎病着,皇上招谁侍寝,她都无所谓,只不紧不慢地问:“可有人回来了吗?”
话音甫落,就有人推门走进来,恭敬躬身:
“娘娘,奴婢查过了,在董主子落水前,有宫人似乎听见太后说,要明日派董主子给她侍疾。”
言外之意就是,今日这一出,不过是董映雪不愿意给太后侍疾故意做的把戏罢了。
闻言,皇后尚未说话,素心就撇了撇嘴:“听闻董答应被救上来时,浑身都湿漉漉的,四周还围了不少宫人,光是想想那场景,就丢死个人了。”
虽说,那些去了根的太监算不得男人,但是浑身湿透被那些太监看在眼底,也足够丢脸了。
宫人忍不住说了句:“她可真豁得出去。”
“行了。”皇后抬头,打住她,顿了会儿,才轻挑着眉梢,说:“她不得不这么做。”
素心不解:“娘娘此话怎解?”
皇后将手中账册放置一旁,视线落在楹窗外渐渐暗下的光线上,低声嗤笑:
“你们真以为,她还有退路吗?”
从她答应入宫之后她就没有了退路,现在想抽身太晚了。
素心还是不明白:“可,不是还有太后吗?”
有太后在,只要太后愿意护着,那即使没有宠爱,也可以平平安安。
皇后敛下眼睑,只说了一句:“入了宫的没有人可以平平安安。”
这座宫城,红墙绿瓦一砖一木都是吃人的。
哪个眉目如画巧笑倩兮的女子入了宫不会变个样子。
太后愿意护着只是保全她的姓名,可宠爱她却没有办法。
终归到底愿意护着也只是因为她是董鄂家唯一的孩子。
制造性命之忧太后是不会管的,而且太后最怕麻烦。
皇后知晓,太后也绝不会管她太多。
就如同,太后不会不顾皇上的感受,插手皇上对董鄂一家的决定。
太后心里有愧是假,可那愧疚太轻,不足以救人一命。
素心哑了声,顿了许久,才低低地问:
“那,太后还会让董主子侍疾吗?”
皇后摇头:“不知,就看她能做到哪种地步了。”
日色刚暗,乾坤宫中,李玉推门进来。
江弦歌撂下笔,抬手揉了揉眉心:“慈宁宫怎么样了?”
董映雪刚落水,他就得了消息,可他对此不感兴趣,也懒得去看这场闹剧,若非担忧吵了太后的安宁,他都不会多问这一句。
李玉躬身:“午时之后,就没再有动静。”
江弦歌冷哼了声,拂袖站起来,余光忽地瞥见他手里拎着个食盒,眯起眸子:
“谁送来的?”
他记得,傍晚时,他就让人传旨,关雎宫今晚侍寝。
这般想着,江弦歌眉梢微动,视线落在食盒上,轻啧了声:“是关雎宫宫送来的?”
他转头看向外面的天色,算不得早,他只当是魏听雪故意寻个法子催促他。
不料,李玉听了这话,讪笑了半晌,越发低下头:
“这、这是若华宫送过来的。”
若华宫,董映雪的住处。
李玉又说:“那个,来人说董答应……”
李玉打断了他,转身下了台阶,神色寡淡地吩咐:“赏了吧。”
不管她打着什么主意,有关雎宫侍寝的圣旨在前,都不该在这时送吃食过来。
而且,这人白日不是才落了水。
李玉的话卡在了喉间,不止如此,江弦歌说罢,还凉凉地扫了他一眼:
“你如今差事,倒越办越好了。”
李玉听出这句话的反义,连忙缩了下脖子,心底懊悔不已。
前些日子董答应恩宠不少,他原以为在皇上心底,这董答应也该有些分量,才敢在这时接下这食盒。
哪能想到,不仅没办好差事,还惹了皇上的不悦。
若是再让记仇的魏听雪知晓了,指不定没他什么好果子吃。
李玉擦了擦额头莫须有的冷汗,欲哭无泪。
皎月刚攀上枝头,魏听雪沐浴后换了身素雅的褶叶裙,数层轻纱裹着玲珑的身段,她对着铜镜坐着,一点点在眉心点上花钿。
御前的消息传过来。
她指尖动作微顿,侧过头,似没听清般:“董映雪?”
殿内些许安静,宋嬷嬷被魏听雪安排去照顾小皇子,身边伺候的都是魏听雪亲近的人。
看着月牙儿迟疑点头,魏听雪笑了。
她青丝尚带着湿意,此时尽数披散在身后,魏听雪忽地扔开精心挑选的玉簪,拎着裙摆直接朝殿外走去。
阿鱼惊讶:“主子,你这是作甚?还未擦发呢!”
魏听雪没理会她,自己掀开珠帘,在青玉台阶上站着。
阿鱼等人追出来,还待说话,就看见她眉眼间的不虞,阿鱼顿时咽了声,担忧地看了眼她湿漉漉的发丝。
江弦歌进来时,就看见这副情景,女子直直地盯着大门方向,不足巴掌大的脸蛋嫣红,却瞧不出欣喜。
他不动声色地走近,视线落在她发丝上,拧起眉。
“又在闹什么?”
余晖映下的月光,将她一张小脸照得微白,魏听雪紧抿着粉唇,默不作声地服身行礼。
江弦歌从长春宫走来,心底那丝莫名的欢喜,顿时像是被泼了盆冷水一般。
他沉下脸,语气淡淡地:“你等在这儿,就是为了给朕脸色看?”
她很少出来接他,他刚进来时,还以为她是迫不及待。
结果,不过是他想多了。
下午分开时,明明还好好的,忽然就闹了冷脸,就算是江弦歌,也有些想不明白。
听出他话中的不虞,魏听雪顿时攥紧手心。
她委屈地红了眼,又眨着眼睛,硬生生地将那泪珠子憋了回去。
恰好这时,殿内宫人拎着膳食进来,魏听雪顿时红着眼,说:“都撤下去。”
小太监等人微愣,瞥见圣上陡然冷下来的脸色,半晌不敢动弹一下。